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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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禹泰起這一次,是借道幽州而回的。

幽州節度使馮雲飛,算是禹泰起的“老對手”,畢竟夏州跟幽州交界,馮雲飛跟禹泰起兩個位高權重獨霸一方的人,也是“王不見王”。

禹泰起之所以特意打幽州過,原因卻是馮雲飛特意派人相請。

近來皇帝派了欽差駐守夏州,有條不紊的進行跟西朝以及西域通商之事,邊陲進入了一段可貴的和平時期。

漸漸地,夏州的百姓可以出城往北,而西朝的人,也陸陸續續有進夏州走動的。

中原腹地的一些消息靈通的商人隱隱聽聞朝廷要扶持夏州通商之事,早就開始機敏地有所動作,派人前往夏州查看風土市貌,想要搶占良機。

在仙草給封為皇貴妃後,禹泰起便甚是思念,很想進京再見一見妹子。

只是他畢竟是封疆大吏,一舉一動都牽動人心,如今更是“皇親國戚”了,所作所為非但牽扯自己,更可能連累到仙草。

因而禹泰起更要處處留神,沒有得到朝廷的詔令,自然不便動作。

直到仙草生了小公主,禹泰起第一時間得到消息,格外的欣慰,幾乎喜極而泣。

禹泰起跟趙踞一樣,其實都在暗中擔心仙草的身體,畢竟上次仙草分娩,他是守著的,自然更知道那種焦心之感。

在朝廷的喜報傳來後,向來不茍言笑的禹泰起當著眾屬下的面兒朗聲大笑,因為這件喜事,夏州城當天放了半宿的煙花,有不明真相的百姓們打聽到是因為小公主誕生才如此,那畢竟是禹泰起的外甥女兒,便也歡天喜地地紛紛主動加入。

當晚上煙花陸陸續續過了子時,把夏州城裏所有的煙花都放光了,連城外的西朝人也都看的入了迷,覺著如同神跡一般。

遠在京城的仙草跟小公主自然不知道,在大啟的西北邊陲,當夜有一場曠世絕倫的燦爛煙花,為了她們母子而綻放。

又過了數月,皇帝千裏傳詔,命禹泰起進京述職。

這對禹泰起而言自然是巴不得的,只恨不得立刻飛到京城,跟妹妹和外甥們相聚。

只是才啟程的時候,便得到了馮雲飛發來的密信。

禹泰起反覆看了數遍,終於決定改道幽州。

***

禹泰起才進幽州城,便給請到了節度使府。

在軍機堂中,禹泰起見到了馮老將軍。

馮雲飛已經年過五十,是知命之年,常年鎮守邊關,老將軍須發都已經斑白,身形高大,卻有些偏瘦削,雖然如此,身上仍是透著一股自來養成的大將的煞氣。

雖然同為地方大吏,王不見王,但畢竟對方年長於自己,才見面,禹泰起便先躬身行禮。

馮雲飛將他扶起來,笑道:“禹將軍年青有為,夏州的商貿布局做的有聲有色,皇上必然嘉許,且又聽說皇貴妃給皇上生下一位小公主,真可謂錦上添花……本以為禹將軍事務繁忙,不會給老朽這個面子,沒想到竟是這樣痛快。”

禹泰起道:“老將軍這話從何說起,幽州跟夏州本就是邊陲毗鄰,守望相助,老將軍自己又是戰功赫赫之人,只不過先前礙於封疆之臣不可有私交的朝廷律法,所以才不便親近,這次蒙老將軍邀約,卻也是老將軍看得起禹泰起,長者賜,不敢辭,禹泰起自然也不能拂逆。”

馮雲飛聽他話說的極為漂亮,便挑了挑眉,這才請他落座。

兩人吃了口茶,馮雲飛道:“皇上在這個時候召禹將軍回京,多半是為了嘉獎將軍之事?”

禹泰起說道:“這個我倒不知。老將軍難道聽說了些風聲?”

馮雲飛道:“其他的話倒是沒怎麽聽說,只是……似乎傳說皇上甚是寵幸皇貴妃娘娘,呵呵,先前有幾個從京城來的,都說皇貴妃娘娘只怕很快便會高升一級了,在這裏,老朽恐怕要先恭喜禹將軍。”

禹泰起聽這話似乎不太對,便正色道:“這是皇上的家事,外人自然不便妄議。何況這種捕風捉影的傳聞,怎麽老將軍也會當真呢?”

馮雲飛道:“別的雖是傳聞,這個……應該只是提前傳出的消息罷了。想必將軍比我還深知,將軍的妹妹著實是了不得的……”

禹泰起皺眉:“老將軍……”

他還沒有說完,馮雲飛已經先打斷了:“只是不知道,皇上跟將軍是從什麽時候知道……那位鹿姑姑是您的妹子的?”

禹泰起道:“老將軍為何這樣問?”

馮雲飛面露沈吟之色,說道:“老朽只是忽然想起來,若將軍沒有這位妹子,會不會還能如今日一般如此得皇上重用?”

禹泰起淡淡道:“老將軍多慮了,當初皇上第一次召我進京的時候,便對我格外恩待,我在濟南府處置知府的時候,妹妹還在皇上賜給我的宮婢裏頭,彼此都不知對方身份。若老將軍以為皇上是因為妹妹的原因重用我,是不是……有些太低估了皇上了?”

馮雲飛哈哈笑了兩聲,說道:“老朽心直口快,只是隨意一句,並無別的意思,禹將軍便迫不及待這樣維護,可見忠心耿耿。不過老朽有些不太明白,雖然禹將軍私下裏一直在尋找自己的親妹妹,但怎麽突然間就冒出這麽個宮婢,彼此、就這麽快相認了呢?可有什麽憑據?”

禹泰起道:“有是有,只是不便為外人道。”

馮雲飛斑白的眉峰揚起:“是嗎?那禹將軍難道不怕,您的妹妹,是別人冒名頂替的嗎?”

禹泰起心頭一震,霍然起身:“老將軍!”這會兒他臉上已經難以掩飾不快之色了。

馮雲飛卻仍面色如常,擡手示意禹泰起落座,才道:“禹將軍不必驚惱,老朽只是提出一個疑問而已,也沒有別的不良企圖,只是怕禹將軍你給蒙在鼓裏。”

禹泰起淡淡道:“她是不是我妹妹,我心裏自然清楚,您的好意我心靈了,只是,著實不勞老將軍為此操心。”

馮雲飛“嗯”了聲,點點頭道:“我聽說骨肉同胞之間的確是有一種別人不知的……如心有靈犀一般。就像是老朽跟我的女兒,禹將軍也該知道吧?絳兒她先前入了宮。”

禹泰起不知他為何說起此事:“不錯。只是……”

他緩緩落座,疑惑地看了馮雲飛一眼,本想說馮絳已經身故……但看見老將軍須發皆白的樣子,便將後面一句壓下了。

馮雲飛卻察言觀色,了解他心中所想,因笑道:“你不必忌諱,生生死死本是尋常。何況那宮裏又怎是常人能呆的好地方,再者說,絳兒雖然已經去了,但是皇上恩深,竟追封了她為‘靜妃’,也算是她死得其所,也是我馮家的榮耀。”

馮雲飛說了這句,嘴角一動,像是笑,卻又像是嘲諷之意。

禹泰起心中狐疑,卻也知道馮雲飛不會無端說起這些,便只按兵不動,只聽馮雲飛說。

果然馮雲飛道:“禹將軍大概是嫌棄老朽多嘴,那就不提這件事了。只說正事,老朽前些日子巡街,無意中遇到了一個人……那人說跟禹將軍有些瓜葛,所以今日特請你過來,想讓你們見上一面。”

禹泰起道:“是什麽人?”

馮雲飛揚聲道:“把人帶進來。”

話音剛落,便見外頭有一個侍衛,領了個身量不高的女子走了進來。

那女子衣著襤褸,身形瘦弱,低著頭,好像有些畏縮之態。

禹泰起不解問道:“這是何人?”

馮雲飛淡聲道:“老朽也不知,這女子不記得自己的身世,只說小時候家裏遭了土匪,另外就是記得是從河陽來的。將軍何不親自詢問?”

禹泰起聽到這簡單的兩句話,卻早又從椅子上站了起來。

此刻那女子因為聽見了兩人的說話,不由偷偷地半擡頭打量過來,她的頭發還有點淩亂,兩只眼睛充滿了驚慌似的。

禹泰起對上那慌張的眼神,心跳忽然就亂了。

他想要開口,卻不知說什麽,盯著那女子,身不由己地往前走了一步。

女子見他靠近,下意識地要後退,禹泰起咽了口唾沫,問道:“你、你多大了?”

那女子極快地掃了他一眼:“我、我不記得了。”

禹泰起道:“你是河陽人?”

女子點點頭,怯生生地回答:“是。”

“你家裏可還有別人?”

女子的臉上露出張皇神情,舉手抱住頭:“土、土匪、別殺我……”她瑟瑟發抖。

禹泰起定了定神:“你放心,沒有土匪。”

女子卻更加慌張,竟張手將他緊緊地抱住,語無倫次地叫道:“救我,哥哥救我!”

禹泰起屏住呼吸,低頭看著這女孩子,半天不能言語。

馮雲飛在旁看著,並不吱聲。直到禹泰起在那女子肩頭輕輕地拍了拍:“你叫我什麽?”

女子一震,忙將他放開,眼中流露茫然之色:“我、我不知道。”

“你有個哥哥?”

“我……”女子膽怯地看著他,擡頭揉了揉頭發,“不記得了。”

禹泰起深深呼吸,終於問道:“那你、你叫什麽,可記得?”

女子遲疑地看著他,突然咧嘴笑道:“露露,我叫露露。”

禹泰起聽了這句,身形一晃,幾乎站立不穩。

***

馮雲飛一直都端坐如松,直到看到現在,才起身道:“禹將軍,你可還好嗎?”

禹泰起緩過神來,轉頭看向馮雲飛:“我、無礙,多謝老將軍。”

馮雲飛一笑,看一眼那女子道:“我因知道將軍是河陽人,又見這女孩子孤苦無依怪可憐的,不禁便想起你,你們也算是同鄉。而且怪的很,她雖然不記得自己的家裏人,可一旦受驚,就會本能地喚哥哥,大概是有個兄長的。”

禹泰起有些艱於呼吸,只能喃喃道:“是啊。”

馮雲飛道:“看她的年紀,仿佛也跟禹將軍找尋的妹妹……差不多吧?”

禹泰起道:“好像是的。”

馮雲飛笑了笑:“倒是有些巧了。”

禹泰起雙手攥緊,半晌道:“老將軍,我有個不情之請。”

馮雲飛問道:“但講無妨。”

禹泰起道:“能不能,把這位姑娘交給我?”

馮雲飛道:“這姑娘來歷不明,我正愁不知把她往哪裏安置呢,只因她跟你同為河陽人的緣故,才特請將軍一見。若將軍想收留她,自然再好不過了。”

禹泰起後退一步,鄭重向著馮雲飛行禮:“多謝老將軍。”

馮雲飛呵呵笑道:“何必如此多禮,正如將軍所言,你我本該守望相助的,對不對?何況將軍是重情重義之人,先前不舍不棄地找尋親生妹子那麽久,足見恩義深情……老朽也素來最為敬佩這種人。”

禹泰起無言以對,這會兒那女子呆呆地看著禹泰起,卻仿佛不太懂他們在說什麽似的。

在幽州耽擱了有一個時辰,禹泰起才重又啟程。

在他們一行人離開幽州城後,幽州城頭上,馮雲飛立在一桿旗下,眺望遠去的隊伍。

身後有一人悄聲道:“這禹將軍是不是已經相信了?”

馮雲飛道:“看他的表現,卻仿佛情難自禁……可禹泰起是個自有城府的人,到底如何想法,又有誰知道呢。”

那人不禁笑道:“可不管如何,只怕他心中難免猜疑。假如他發現今日所見之人才是自己的親妹妹,而宮內的那位皇貴妃娘娘只是冒名頂替的,不知禹將軍是否還會對皇上如此忠心呢。”

馮雲飛淡淡說道:“等他進了京,自然就知道了。”

老將軍說罷,一拂披風,轉身下城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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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公主已經一歲了。

在她滿月的時候,皇帝賜名“懷敏”。

仙草在聽見皇帝說起這名字之時,心裏已經覺著有些怪怪的,只盼是自己多心。試探著問皇帝為何起這個名字,趙踞笑道:“你說呢?”

仙草一聽這回答便知道,當下皺眉道:“不行,不要這名字。”

趙踞帶笑瞅著她,故意緩緩道:“為什麽?這名字多好聽。懷敏,懷憫……”

仙草氣的舉起拳頭在他肩頭上打了一下:“別再叫了!”

趙踞故意笑道:“朕可不明白了,你怎麽就臉紅了?敏者,機敏聰明也,懷敏,自然是要這孩子聰明伶俐,這意頭又好,也動聽。你難道不覺著嗎?”

仙草忍無可忍,哼道:“不要說這些花裏胡哨的,你以為只有你自己知道?我就罷了……還有哥哥呢?”

皇帝這自然是懷著私心的,可就如仙草所說,她是徐憫的真相,除了自己,徐慈自然也知道,另外還有雪茶,以及皇帝近身的心腹,叫人聽了,情何以堪。

趙踞淡笑著說道:“你說徐慈嗎?你只管放心,朕這樣,徐愛卿更高興呢。何況他也不會管這些事,他如今也算是夫妻和樂美不勝收了,哪裏理會這些?”

原來在仙草生下小公主後不多久,謹寧公主主動來尋她。

那時候譚伶因吃過虧,如臨大敵,只等著若是謹寧公主說出任何不中聽的話來,便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將人制住、或者扔出去罷了。

不料謹寧甚是乖順,先是鄭重地為自己先前出言不遜向仙草道歉,又紅著臉說了些徐慈的好話……倒是讓仙草意外。

顏珮兒雖說要替自己去說和,卻想不到竟然會讓謹寧公主產生這樣大的變化。

仙草恐怕有別的緣故才逼迫謹寧如此,便溫聲說道:“公主你只管放心,先前你也不過是無心之失,且如今我跟公主都好端端的,我自然不會怪罪,皇上那邊你也放心,橫豎有我在。你若是覺著徐侍郎並非良配,我只管再替你在滿朝文武以及公侯世家裏好好看著,直到你找到合意的郎君便是。你也不必疑心我有別的歹念,我不屑做那種事。另外,徐侍郎也是個自有風骨的人,雖然皇上看重他,但他絕不是那種喜好攀龍附鳳之徒。”

月前,工部老侍郎告老致仕,皇帝便順理成章地把徐慈提了上來。

謹寧呆呆地聽她說完,才俯身道:“娘娘,我已經知道錯了,先是我目光短淺,才說了那些話,其實我能得配徐大人,已經是皇兄對我的恩待,也是娘娘的美意,只是我不知好歹罷了,如今娘娘若不肯成全,就是心裏仍舊惱我了。”

仙草見她如此懇切,才道:“既然如此,那我便告訴皇上,請他做主罷。”

此後趙踞聽了這話,便道:“算她還有點兒眼光。也是她的福氣。”當即便做主賜婚了。

誰知就在賜婚的當兒,又出了一件事,原來是昔日跟隨徐慈的袁琪追到了京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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